“星隕？嘖嘖，真是巧了，我這兒最後的一件存貨幾日前剛剛被人買走了。要不閣下考慮考慮其他名家，比如說，劍莊莊主顧允的……”

“劉老板，聽你的口氣，你這兒原本似乎有不少‘星隕’仿制劍的存貨。這顧公子的‘星隕’，當真如此受歡迎麽？”

“當然嘞。這‘星隕’材質輕薄，劍身不長，但異常銳利，最受劍客們的喜愛。再者，顧公子平日也沒怎麽刻意藏著‘星隕’，所以我們弄到的‘星隕’模板也是最準確的。”

“那最後造出來，可以以假亂真麽？”

中年男人又一次謹慎地環視四周，靠在耳邊小聲道：

“偷偷告訴您，在我們這兒，‘星隕’仿制劍是所有仿制劍裏品質最高的，除非顧公子本人出現，否則不可能有人能看得出其中差別。”

如此一說，這“假星隕”的劍刃，劍身，應該都與本尊相差無幾。乃至其留下的劍痕，即便顧星河本人親自鑒別，恐怕都分不出差別。

“原來如此。無妨，我此來本就是為了‘星隕’，既然‘星隕’賣斷了貨，那我改日再來便是。對了劉老板，貨到了，記得幫我留一件。”

“好嘞，一定幫您留著。閣下慢走。”

聽聞腳步靠近，門後藏著的一道黑影頓然匿住呼吸，目送月眸逐漸消失於黑暗之中。隨後，一個眨眼的功夫，他也消失得無影無蹤。

時間，已近醜時。

……

次日。

經過了一夜的休整，清晨時分，眾人再一次聚齊，沒有人缺席。

羅元觴等七人並肩而站，面前，是一張幹凈的長桌。每個人面前的桌上，毛筆、宣紙等文房四寶盡皆齊備。

月眸站在長桌一旁，看著準備好的一切，滿意地點點頭。

“各位，褚澤的在天之靈尚未安息，真兇亟待抓捕。在真兇落網之前，我希望各位可以盡可能地配合我，將自己知道的一切依數說出。”

“當然，經過了昨日的了解，我知道各位對褚澤都還心存怨恨。但是，逝者已矣。無論其生前做過什麽，犯了什麽錯，都不應該成為阻攔真相浮出水面的障礙。所以，今日的問話，還請各位務必照實回答，切勿橫加隱瞞。”

“話盡於此。接下來，就得請各位好好配合我。現在，請大家利用面前的文房四寶，依據自己對褚澤的了解，盡可能地模仿褚澤的筆跡，越像越好。至於內容，各位可以自由發揮。”

月眸擺手示意，眾人遂各自提起面前的毛筆，沾了沾墨水，攤開宣紙寫了起來。

其餘六人都在埋頭寫著，有一人卻是一頭霧水地握著毛筆，茫然無措的抿著嘴唇，時不時地瞥著旁人，似乎很難下筆。

“荊寒，你怎麽不寫啊？”月眸輕步走到那人身後，湊近耳語道。

荊寒苦笑地搖了搖頭，小聲答道：“我，我不識字。我，我不知道要寫些什麽。”

月眸這才想到，昨日荊寒回答他問話之時，似乎費了好大的勁才說清一切。而今日他又說自己不識字，如此看來，荊寒或許真的沒怎麽讀過書，只是一個癡迷武學的純粹的粗人。

“沒事兒，你就隨便寫寫，畫點東西也行。你放心，我不會讓結果給其他人看到。”

荊寒雖不是什麽好面子之人，但月眸此時一語，無疑讓他定了心，轉過身去，終於提起來筆。

“各位，可以停筆了。”

七人應聲停下了動作。隨後，在月眸的示意下，一名家丁快步上前，將每個人面前的宣紙收了起來，轉身遞給月眸。

看著七人皆是一臉淡然，月眸忐忑地接過宣紙，略有不安地翻看起來。

按照昨夜的分析，兇手應該是模仿了褚澤的筆跡，寫了張紙條暗中遞送給顧星河，以此將顧星河引入局中。

可是，正如昨夜羅元觴說過的那樣，兇手能做出如此布置，應該不會不給自己留出退路。所以，此刻這門測試，能否得出效果還未可知。

羅元觴……不對。

徐闊……也不對。

荊寒……

易展……嘖嘖，簡直和荊寒是一個類型的。

溫尋……不愧是其師傅，模仿得倒像模像樣。不過，還差了幾分神韻。

顧星河……倒是有幾分神韻，但形態差得也太多了。

最後一個，慕元青……

嗯，不錯。這應該是模仿得最到位的。形態相似，神韻到位，這狂放不羈的筆態，更是像極了褚澤。

不過，與褚澤本人的字跡相比，還是看得出差別的。

這七人中，慕元青是模仿褚澤筆跡模仿得最相像的。不過，縱使慕元青出馬，也不可能像兇手一樣模仿得如此天衣無縫。

若先前的推理都沒有出錯，那麽這七人中必定有一人在刻意隱藏。

可是，眼下這七份交上來的字帖中，竟無一份有刻意造假的跡象。

這個兇手，果然已經做好防備了麽？一切與羅元觴昨夜擔心的一模一樣，兇手提前做好了防備，隱藏得極好，根本沒有露出半分破綻。

不過，盡管沒能直接找出真兇，但至少還是有些突破——易展和荊寒都沒怎麽讀過書，漢字都認不太全，更別談模仿褚澤的筆跡。因此，從此事來看，他們二人的嫌疑應該可以大幅減輕。

“多謝各位配合，接下來，還請各位在此處稍等片刻。”話畢，月眸當即轉身走進內堂。

內堂中，季松和慕封等人正愁眉苦臉地坐著，此刻看到月眸進來，才終於展顏。

“怎麽樣，有結果了麽？真兇究竟是誰？”

眸光黯淡，無奈地搖了搖頭，在一旁坐定後緩緩說道：

“有一些突破，但真兇，還未找到。”

季松安慰道：“沒關系，不必太著急，這才不到一日，能有突破已經實屬不易。來，喝杯清茶定一定神。”

謝過季松，從其手中接過茶杯，一飲而盡。隨後，舔了舔嘴唇問道：

“慕前輩，有件事情我想問問你。我初來鄴陽不太知曉，這鄴陽城中，可有人專做臨摹字帖信件、模仿他人字跡一類的營生？”

“以臨摹字帖信件為生的人，這倒是不少，大街小巷都能尋到。至於模仿他人字跡——應該也有人能夠做到，但我從未聽過有人靠這個營生。”慕封思索片刻後答道。

“與我預料的相差無幾。罷了，我去問問便是。”

月眸暗嘆一聲，無奈地擺擺手，眼簾微垂地沈思起來。不多時，忽的一道匆忙的叫喚傳入。

“閣下，月眸閣下，二少爺說，他有些事情想要單獨與您詳談，還煩請您出去一趟。”

從沈思中恍過神來，楞了楞，起身，擺了擺手，“我知道了，你先出去吧。”

辭別了季松等人，他便匆匆出了內堂，跟在那家丁身後，一路前行。最後，在慕元青房間之外停下了腳步。

“閣下請。二少爺說，要在房裏與您詳談。”

慕元青突如其來的舉動使得他有些茫然，但既然慕元青開了口，他索性順著慕元青的意思，看看他究竟在搞什麽名堂。

推門而入，慕元青正坐在桌前，微笑等候著。

“慕公子，你這……是何意？我不太明白。”

慕元青依舊笑著，示意月眸身後的那名家丁趕緊離開，隨後上前關好房門，確認房間四周無人，才緩緩坐回到桌前。

月眸好奇地看著一切，氣氛頓時有些緊張。看這架勢，慕元青似乎是要與他說什麽秘密。

難道，與案子有關？

“慕公子，你這般謹慎，可是要和我說與案子有關的事情？等一下，難道說，你要告訴我你與褚澤之間的……？”

他還清晰地記得，昨日問及慕元青與褚澤的過往經歷之時，慕元青始終吞吞吐吐，含糊其辭，似乎不想讓任何人知曉那段往事。

“與哥告訴我的一樣，你果然料事如神，萬般舉動，都逃不過你的眼睛。”慕元青露著一道神秘的笑容，重新打量般地看著月眸。

這道笑容，竟讓月眸頓生一絲慌亂。

“慕，慕公子，你這是何意？”

慕元青笑了笑，不慌不忙，“你和我哥，應該認識吧。”

“你哥……是慕葉慕公子吧，認識。我與慕葉，還算有些交情。怎麽，慕公子提及慕葉，是想說些什麽？”

看著慕元青的眼神，月眸竟多了幾分被看透的感覺。他沒想到，往常都是他看透別人，這一次，竟然是自己被人看穿了。

“既然你認識我哥，那我也不拐彎抹角了。我想，和你做個交易。”

“交易？”月眸越發地一頭霧水，“什麽交易？”

“我們倆各自告訴對方一個秘密，但是，我們任何人都不能將這個秘密洩露出去。否則，天打雷劈。”

月眸似乎有些明白了慕元青的意思。他這麽做，自然是想月眸能夠守口如瓶，不將他的秘密告訴旁人。

“我明白了。不過，我好奇的是，你與褚澤的那段往事對你來說如此珍貴，我要拿出何等的籌碼，才能夠抵得上你這個秘密的價值？”

話及此處，慕元青臉上的笑容越發神秘，嘴角一道淺淺的弧度，仿佛看透了一切，

“我想，你這個秘密，一定值得起。你說是吧，姑娘？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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